耐心读完下文,就全清楚了:
在高中语文第六册课文《语言与文学》中,王力先生批评明世宗的诗《送毛伯温》比喻庸俗,诗格卑下。在我们班上激起了热烈的争论,现将争论的主要观点引述如下,以期抛砖引玉。
一
钱淳川同学通过对作者运用语言文字特点的分析,认为《送毛伯温》是一首表现英雄气概,增长士兵斗志的好诗。他说,这首诗借助形象生动的语言,写出了出征将士之“胆气豪”。“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蟠、蝼蚁岂能逃”,写出了我军打赢胜仗的决心和信心,虽然流露了对边远地区人民的轻蔑,但是鼓舞了士兵的斗志,还是可取的。“麒麟”、“蝼蚁”的巧妙对比,更显出其语言功底和不凡的气概。
孟晓琦同学从语言和文学的关系上对这首诗作了分析,他说,语言创造文学,文学依赖语言。明世宗的这首诗并不像王力说的“只有小学生的水平”,“毫无诗意”。我从字里行间看到了一种霸气和豪情,一种对战争胜利的信心。“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这两句诗充分显示了震人心魄的气势,从中看出明世宗那天下舍我其谁的英雄气概。整首诗充分地扬了自己的军威,藐视了敌人。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关系到国家的生存与毁灭,总不能扬敌人之威,灭自己威风吧!
李明佳同学则以其人之理论还评其人之论证的方法,说,王力先生自己在上文说,“形象思维是用具体形象来构思”,在语言上,“则是多用具体名词,少用抽象名词”。那么,明世宗的《送毛伯温》还是做到了这一点。用“征战”、“抽刀”鼓舞士气,用“麒麟”、“蝼蚁”增大了军威,也灭了敌人威风,用“解战袍”表达了对打胜仗的希冀和对将领的信任。不知王力先生为何说这些比喻是“庸俗的”,诗格是“卑下的”。为喻体是“麒麟”与“蝼蚁”吗?但以王力先生个人的主观好恶来批驳诗义,仿佛不妥。
二
朱玮静同学等则针锋相对,从作者喻体的选择和描写的分寸上作了分析。她指出:《送毛伯温》诗以“蝼蚁”比喻地处边远的百姓,又以“麒麟”来比喻毛伯温与“联”(明世宗)的关系,本来麒麟都是成双成对,比喻“君臣”似乎不妥,又过于贬低甚至歧视对手,这种心态也是十分不可取的。“腰横秋水雁翎刀”,又过于将战场的杀戮白热化,夸张化,让人难以接受。所以它实在称不上是一首有诗意的诗了。
刘听同学从作者的心态上作了比较深入的分析。她说:明世宗的《送毛伯温》的确是庸俗不堪,可能由于作者是皇帝,他的诗中缺少中国古代文人才子的含蓄之美,尽是些狂妄之辞。“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虽有豪气,但一看就是令人肉麻的恭维之辞,有一种让别人为自己利益效命的窃喜“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更是贻笑后人。此类句子不但毫无语言上的美感,而且思想意识也是如此的偏执、狂妄、自大。真不解,这样的诗居然也收进文集,被后世我辈书僮耻笑。
三
马凌飞同学则从作者的特定身份出发,对诗作的艺术水准等方面,作了实事求是的探究,她说,语言是文学的手段,创新的语言更是文学的第一要素。作为大明皇帝,把偏远百姓比喻成“蝼蚁”应是有情可原。可观全诗,无论从内容、用词、组句来讲,都略显平庸,即太大众化,读了没有耳目一新之感。“豪”、“秋”、“雁”等形象思维落入俗套,因此,并不显得出彩。但若说“只有小学生的水平”,恐怕有些言过其实了。
语言和文学,就好比火锅与汤汁,语言是作料,文学是汤汁。没有作料的汤汁自然是白开水一锅,而没有汤汁就更无所谓火锅了。江琦同学在打了一个比喻后指出:语言是文学表现的最重要的形式。她说,《送毛伯温》一诗,王力先生认为其比喻“庸俗”诗格“卑下”。我辈读来,毫无诗意是真,因为语言太平庸,没有文学之美,然而说到比喻庸俗,就未免太严重了。其一,庸与雅原本就没什么明确的界限。如今和平年代,祖国56个民族大团结,自然个个一张口就会迸出个“与人平等”的文明词。然而在明世宗年代,不扫平天下,独霸神州,就不是一种荣耀。当时,边远地区的骚乱是明世宗的心头大患,惟恐除之不及,如果他还在诗中将他们比喻成天仙、才子,岂不又是春花秋月的南唐李煌李后主?诗意是有了,可惜国家在他的笔下溜走了,还可能落得小命不保。如果国家没有了,何来文化!
徐燕萍同学不同意课文作者王力先生说这首诗“只有小学生的水平”。并且从历史唯物主义角度谈了看法。她说:读这首诗时,我们不应该以现代的角度去体会,而是要结合历史背景,站在作者当时的立场上去分析。形象思维是用具体的形象来构思表现诗的意境。就这首诗来说,明世宗用“麒麟”“蝼蚁”来比喻敌和我,若用我们现在的原则看,是很乖戾的。但在当时,这两个比喻恰好反映了明世宗的自信和豪气,符合他作为一个皇帝的心态。王力先生说这首诗“诗格卑下”,是从先生的主观臆想出发的,不足为训。诗是表达思想感情的工具之一,不一定是高尚的思想才能用诗。
四
李双春同学则从鉴赏过程作了实事求是的评述。他说,读《送毛伯温》,初觉此诗豪气有余,意象不足,但无论如何,不至于落到“小学生的水平”、王力先生之所以贬低此诗,是不是诗中所显现的民族歧视观点呢?但此点有失公允。在那个边声四起、汉夷分家的年代,中原炎黄与边远地区的人民本来就是生死对头,倘若如王力先生所言,那么渴望直捣黄龙,笑谈渴饮甸奴血的岳飞乃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内战狂人了?据吾愚见,此诗虽在立意、修辞上无甚妙笔,但其诗格并不卑下。试想我们又怎能要求每个帝王都有南唐李煌、满清康熙的文学水准呢?王力先生的这番无名火,仿佛生得没有理由。
吴一凡同学也认为王力先生评明世宗之《送毛伯温》“只有小学生的水平”一说,不大妥当。他说:吾觉此诗写得形象生动,也很贴切。他认为,比喻百也应该有时代性。现在看来,将边远地区的人民视段为蝼蚁是一个庸俗的比喻,孰不知明朝乃当时亚洲第一大国,甚至是世界霸国,其意气之盛,就如当今之美国一样,丝毫不把别国放在眼里,而那时边远地区的人民,不服于明朝的管教,且实力又微乎其微,试使这些边民与大明朝度长絮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明世宗只是略带夸张地将麒麟之于蝼蚁,比作明朝之于边民,何能找出其语言的不妥之处呢?只是当时明世宗目中无人,观念错误,何以将观念之不妥硬盖上语言不妥的帽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