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超人是书中的一个否定性人物,吴敬梓在确定其主导倾向以后,还写出了他暇瑜混合的一面,寄托了自己的爱和憎。对堕落以前的匡超人,作者就用饱含赞颂和感叹的笔触,细细地描写了他的事亲孝顺的行为:漂泊在外时对父亲的牵挂;在兄长面前的谦卑;细心照料卧病在床的老父。而在匡超人步步走向堕落时吴敬梓却毫不留情的给予讽刺:中了秀才后的势利;狠心逼妻回乡;潘三被捕后的翻脸无情;在牛布衣和冯琢庵面前的吹牛撒谎等等。在作者客观的描写中,我们看到一个真实可感的匡超人,他先前的淳朴让人赞叹,而他的变质既让人惋惜又让人憎恶。
其二、冷静的讽刺描写。这是指作者在叙事描写中,不作主观的情绪流露,语言含蓄,对人对事都是白描的手法。讽刺场面越热烈,作者的笔触就越冷静犀利,这种冷静的文字是作者深沉哀痛,力透纸背之作。比如在第二十回,匡超人对着景兰江和蒋书办攻讦曾经给他许多帮助的潘三说:“潘三哥所做的这些事,便是我做地方官,我也是要访拿他的。”对这番话,作者只是悠悠道来,并无着意用力之处,但是这种语气越是冷静,在读者心目中的反差情绪就越强烈。潘三固然作了许多坏事,现身陷缧绁是罪有应得,但匡超人却不应弃之不理。想当初潘三待匡超人也不薄,被捕后也未将匡超人供出来,此时匡超人不念半点旧日情分,其心如蛇虫螫毒。可见这种冷静的笔法能起到最大限度的艺术效果,能激起读者强烈的情绪。
其三、在谎言世界里揭露人物的丑恶嘴脸。他本已娶妻郑氏,却在李“恩师”问及可曾婚娶时,“暗想,老师是位大人,在他面前说出丈人是抚院的差,恐惹他看轻了笑,只得答道:‘还不曾’。”只这三个字的谎言使他又得娶李“恩师”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的外甥女,又得了极其可观的数百金的装奁,享了好几个月的天福。在匡超人进京途中在牛布衣和冯琢庵面前大肆地吹牛撒谎:“我的文名也够了……此五省读书的人,家家隆重的是小弟,都在书案上,香火蜡烛,供者‘先儒匡子之神位’。” 这被牛布衣一语点破:“所谓‘先儒’者,乃去世之儒者,今先生尚在,何得如此称呼?”在这样的描述中自然而然地揭开匡超人那麒麟皮下的马脚。这使匡超人这一形象更有概括性。
其四、对比的方法。在塑造匡超人这一形象时,吴敬梓多次运用了对比的方法,比如说匡超人在遇见马二先生时的毕恭毕敬与他在牛布衣和冯琢庵面前说马二先生的选本是“理法有余,才气不足”的对比,揭开了他吹牛撒谎的嘴脸;匡超人对潘三前后态度的变化,讽刺了他的虚伪无情。
值得注意的是,吴敬梓在《儒林外史》这一鸿篇巨制中塑造了很多命运相似的人物形象,诸如前面开篇的周进和范进,两人都有同样落魄的前半生,而后半生却青云直上,进而成为曾毒害自己的科举制度的忠实卫道士。而对应于匡超人,文木老人又塑造了一个叫做牛浦郎的人物形象,两人都有相同的经历,诸如停妻再娶等等。不同的是牛浦郎出生市井,而匡超人出生于农村而已。读者如有兴趣,可以在阅读中加以比较。这里就不加赘叙。
吴敬梓是中国讽刺小说的艺术大师,他在小说中以批判科举制度和功名富贵为中心,写尽了儒林乃至整个封建社会的丑态。匡超人正是其中一个极为典型的人物,吴敬梓的嫉世之深,可以从匡超人这一人物形象中窥得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