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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应怜我我怜卿,求出处和全文
时间:2024-12-23 18:46:20
答案

《京昆之美》之十九、卿应怜我我怜卿

思念是这样玄妙的一种东西,它的缘起总是那么不经意:你说它有,它还似无;你说它重,它还恁轻;明明才见了,又在费思量,以至于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它无论年齿,或者待字闺中还是早结连理——它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那人和那人,或者仅仅是他(她)们中的一个人,心中开了花朵,它就随同日脚一起到达,像我们心灵之地的原住民,像含着泪找到我们人人都失去了的老家。思念一个人如同思念一个被记忆或想象披拂掩映了的村庄。

思念像一种腐烂,譬如白菜的腐烂,它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从芯子里烂起,从冬季即烂起,没人瞧见,或是觉察。等春天人们发现的时候,才发现它已经烂到心伤无比。因了思念常常并不对仗工整,平仄分明,于是,丢掉是思念这首唤作《无题》的诗歌最常见的结尾,最坏的、也是最好的结尾。如同这出戏的结尾。

否则,你指望一个毛里毛糙慌里慌张自轻自贱猝然降临又悄悄伤着心的思念有个什么样的结尾呢?

思念是一个有着金色的长长睫毛的顽皮小孩,穿着香气做的衣裳,笑眯眯、圆溜溜的,没有愁肠和怯弱的身子,总在人将睡未睡时飞进窗棂用肥嘟嘟的翅膀使劲呼扇那么两下子,把你弄醒;思念是一个国度,它大到无穷大,长满《诗经》、《乐府》一样的油菜花和向日葵,灿烂无比。

是的,思念盛大,到灿烂无比时,就是一出春闺梦罢?时光总要在这样多情的一种人背后静静地给予最多的关照(哪怕仅仅比给一般人的多给出一个梦),因为怜惜。

这是一出有关腐烂的戏。她就是那个人。思念缠绕了她,如蚕做茧。

她的思念凝泪成墨,书写锦绣。她开始准备造一批无人能懂的句子。

那些句子吟着一段“二六”来了,静静地,同着巷子里迅疾跑来的又香又软的风——除了她,没有人发现它的到来。这真好。

春深了,到处飘飞着漫天的柳絮。成团的残絮落到地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如锦被一床,远远望去,似雪如云。它翻卷着,成球,成团,滚动,飘摇,若一串略嫌急促的足音,穿越了时空的间距,不停歇地来了。

她正大仙容,很端庄很温厚很苦很怕地等着——怕他战死,怕他伤着,怕他累了,怕他病倒,怕他吃不好穿不暖,怕他寂寞,怕他身体变差,怕……自己老。尽管良人一去,不过一载有余,自己觉得都已经老得不像个新妇了。他还要多久才可以回来?三年?五年?还是十年……哦,不,不会的,我怎会到老才可以教他再见?……唉,老便老罢,谁又能挡得住老?已经开始老,不介意更老一些——横竖是远了青山,凉了舟楫;浓了离愁,淡了佳期。

然而,那个人,他、他、他,竟回来了!恍兮惚兮里,他的遮掩不住的瘦损和疲惫,教她心痛到双泪长流。

叙过寒温,她的思念才一波一波地袭来,把她冲垮,绿摆红摇:

“细思往事心犹恨……”游丝一般荡起后,这里立即就要转快板了,仿佛架绳搭藤,嫩绿的枝立刻就要蔓延过来,曲折承欢。她此时已开始面若桃花,对了良人细吐芳菲——请注意,思念中的人,一般都是害了病的人,心和肺多少有了不适,面孔或苍白或绯红,是再正常不过的反映。她本身就成了一株桃树,一株芳心横流而思念含苞的桃树。

 她原本低了眉,自个儿咕哝,而吟到了“恨”这个字上,或许心里真的恨了上来,眼神蓦地一提,如一点寒萤,倒更败露了闺中女儿不好说出口的恋着他的渴:“生把鸳鸯两下分。”不早一点不晚一点地,胡琴也不急不慢地跟了上来,像花树身边一只慢慢醒全了的、温柔顺从的好猫。

“终朝如醉还如病,苦倚熏笼坐到明。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可怜侬在深闺等,海棠开日我想到如今……”这腔给的气够,倒真有几分生气的娇态,跟着一个甩袖……彩儿全出来了。

她想得如此入神,一不留神全给抖落了出来。雨如绵,花开了大半。

胡琴干净利落的过门托上音色圆润的唱腔,还真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宛若体温一样温存的东西,像一只嘤嘤说着情话的蜜蜂牵引出的一个羞答答的春天。

怕惊了休眠的鸟群一样,连轻咳也忍住、半点不敢出音、提着心往下听着——“屈指算来,又是一年余了,真真地难为你!”她眼里满是不舍,和眷恋,道白声音婉转,说不出地抓人。她略略回身,一个眼神抽到他。“门环偶响疑投信,市语微哗虑变生;因何一去无音信?不管我家中肠断的人……”如您所知,思念里的人儿,有时对于怒恼是无论如何绕不过去的,尽管是薄嗔也还是嗔。花树反季,上上下下挂了一层青白的薄霜。

她一双丹凤眼就这么往他眼上一瞟,整个人就清灵灵柔绵绵,显出了娇羞不禁和幽怨不已。紧接着,她又轻言慢语了几句,虽是中间开唱,却不减那又爱又恨、佯作责备其实怜惜的味道。水袖翩翩落下,似蝶的落下,复把那树绕了翻飞。他微微一怔,心中一软,忙解释道:“军中寄信不便,我也是朝思暮想,惦记娘子的……”

身前的人却未及说完,变了颜色:“毕竟男儿多薄幸,误人两字是功名;甜言蜜语真好听,谁知都是那假恩情……”

她用那样一种愁苦,细细作答了密密心事——积攒了多日、在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没能扯开命运这根紧绷的皮筋时、会表露出来的那样一种雪地般的愁苦吟出,带着轧轧战车的车轮从雪地上驰过溅起的湿气,像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缓缓地流淌进我们心上来。教每个人也都有了些恍惚,一时回不过神,以为自己对这簌簌抖动的花朵一样的人儿犯了什么错。还差点伸出了双臂,去给她一个浅到象征意义的安慰的拥抱。

外人究竟是容易动心和解劝的。自家人的他却也委屈了:“娘子只管埋怨下官,你为何也不寄我一信?叫我天天的挂念,我不来怪你,反来埋怨于我,真真岂有此理!”

就那么一句半嗔半怒,却似乎暖,让她的怨、恨(唉,这“恨”啊,别名却叫了个“思念”)倏然冰消——竟是娘子更贤良,因女子更善体贴。她低首想:“是呀,我也没有寄信与他,倒是错怪他了。看他在那旁生气!今日方才回家,怎么就斗起口来?想他是饱受风霜之人,不可难为于他。”

这一场长长短短、浅浅深深、春草一样泛绿而丛生的思念,和由此导致的焦虑、误会、斗气、粘绕,终于收了荆棘密布的肃杀料峭,转了花开馥郁的温柔和悦。她眼儿恁媚,笑吟吟地一边收拾着罗帐,一边对他一叠声儿地说着:“被纠缠陡想起婚时情景,算当初曾经得几晌温存。我不免去安排罗衾绣枕,莫辜负好春宵一刻千金……”她把她的身体收拾成一个空阔悦纳、略为羞涩的房间,等着他来摸索着温暾着点上灯,照彻黑暗。

嗳,花都开了,一朵,一朵,一朵……等一个深嗅。而美丽的麻雀,坚守了一冬的麻雀,正在远处那排尚未老化干净的电线上谱着曲子,丁咚起舞。

雨雪菲菲,过些许山水,直下三千丈,润泽多年前那株渐次开花的桃树,今岁又渐次地开,那花朵挤挤挨挨彼此相爱欢喜深浓,偶有三片、五片落了,染案头砚里的墨,清香里添了异香——在多少有些清冷的风,和多少有些清冷的唱腔里。

多情至此处,春闺梦醒,鬓边霜,照月明,卿应怜我我怜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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