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季节可以用来选择,我想,我定要躺在中秋的怀抱里再也不愿醒来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上了秋天。半绿的黄,半黄的绿,一切都被梦幻包裹起来,让人不由得陶醉其中。秋季的空气也是净朗的,明澈的,云安静地浮在天上,天空一尘不染,大地上到处都透着清香的气味。其实,这哪里又是现实中的风景,分明就是画家有意而为的作品。
对于孩子来说,秋天的美不只在眼里,更在心里。晚上的时候就盼望着了,天一亮便跟着大人到地里一走。田埂上,草棵里,或刚刚割出的稻茬上,豆叶上,数不尽的昆虫蹦来跳去。这自然能让孩子忙碌起来,而这样的忙碌一定是快乐的,并注定在童年的记忆中完好地保存起来。等到哪一日长高了,哪一日长大了,寂寞无聊的时候就翻出来读,每一幅画面都那样清晰在目,每一个场景都让人念怀。
隔一个村子再隔一个村子,在我小的时候就有一条大河。那自然是我们闲暇时的玩处。秋天了,等自己长高一些,或偶然有一缕愁绪从少年的心里莫名地涌上来的时候,就一个人到河边的树林里呆上一会。或带一本喜欢的书,或什么也不带,就在树林里远望着安静的河水,漫无目的地走着。临近傍晚,阳光就斜斜地零碎地撒在树间,将偌大的林子衬托得安静而神秘。哪时,脚下又有几片落叶簌簌响起,心也逐渐开阔起来。
那样的秋天,那样的树林,那样没有小径又可信步而行的地方,多少年过去,至今让我心生向往。那场景真的静美至极,自己的心也干净爽落,无形中便将拥堵于心的灰尘一一洗去了。
许是因为有了太多的关于秋天的印象,等我大学时去山里暂住的时候,画中的风景更让我对秋天有了深入的了解。那是现实与理想的交织,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它们之间的真正的融合。在长至一个月的时间里,每天我都领悟着秋天的品质。清晨,我在清脆的鸟鸣中醒来,在晨雾的引领下寻找秋天。上午,我在适宜的阳光下,看向一草一木,一山一石。而到了晌午,大家在山上简单的吃过了午饭,就随意地找一处平坦的石躺了下来,眯起眼,看阳光的千万条柔软的丝线,从湛蓝的天空上撒落过来。而石边的草丛里,昆虫在叫,声音轻柔而细弱。或就那么睁开眼,目光稍微一斜,就看见了树上的红果,红得真诚而灿烂。
夜晚的秋天,更有一份别样的情致。昆虫的叫声渐渐地大了起来,远处的山涧也哗啦作响,把清亮之音倾到你的心里。这时,更觉山林的寂静和深远。也许,那是心灵不能企及的另外一个世界,恍惚就在你的眼前,又似在千里之外。
这样,你便不得不起身,灯也不打,就那样放轻了脚步,放慢了呼吸,似是怕惊醒了什么一样,在石板路上悄悄地行走。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第二日,当人在山顶,而重阳节的画面又在脑海中闪过以后,中秋便让人带了些淡淡的哀愁。是的,人在山里,什么时候又那样强烈地想念着故乡。大山之中,大山之外,一样的秋天是否也会因此有着微妙的不同。
那一年的秋天,我曾在山里画过一幅《山那边》的油画。不知作为外乡人的我,是否真的能够在自己的画面中,深入到大山的深处。而自己在大山的眼中,在秋天的眼中,又会是什么样子。
说来说去,我只是大山的过客。写生结束,我仍是要走。而关于秋天,也不过是岁月的一位过客。但秋天每年都来,正如它每年都走。留给我的,却是读也读不完的思索与深情。诚然,还有半绿的黄,半黄的绿,还有丰收的景象与西风将来的又一季的枯萎和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