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九批梅兰芳
1、《论照相之类》 (《坟》)
该文主要有两点:一是鲁迅看了梅兰芳《黛玉葬花》的剧照后,对梅氏扮的林黛玉颇有微词:“我先前只读《红楼梦》,没有看见‘黛玉葬花’的照片的时候,是万料不到黛玉的眼睛是如此之凸,嘴唇如此之厚的。我以为她该是一幅瘦削的痨病脸,现在才知道她有些福相,也像一个麻姑……”(注:此处的“她”是指作者心目中的林黛玉,非指梅兰芳。)认为与原著不符。
二是鲁迅由此生发开去,对“男人扮女人”这种中国特有的艺术现象产生反感,并从文化心理上予以批判,本人认为是旨在抨击传统文化所造就的某种太监化的病态人格,体现了鲁迅“改造国民性”的基本思想。
时隔九年之后,1933年,鲁迅又作了《最艺术的国家》一文(见《伪自由书》),仍坚持他的观点,并且重复《论照相之类》一文的话说:“我们中国的最伟大最永久,而且最普遍的‘艺术’是男人扮女人。这艺术的可贵,是在于两面光,或谓之‘中庸’!男人看见‘扮女人’,女人看见‘男人扮’,表面上是中性,骨子里当然还是男的。”但是这篇文章却只字未提梅兰芳,鲁迅只是以“男旦”这一现象为注脚,阐发他的“反中庸”的一贯思想,揭示这个“最艺术的国家,最中庸的民族”的劣根性。
2、《宣传与做戏》 (《二心集》)
原文:“杨小楼做《单刀赴会》,梅兰芳《黛玉葬花》,只有在戏台上的时候是关云长,是林黛玉,下台就成了普通人……”
该文主要是讽刺当局惯于作虚假宣传,自欺欺人,愚弄民众,举杨小楼、梅兰芳为例而已,实与梅无涉。
3、《厦门通信》 (《华盖集》续编)
原文:“前几天的夜里,忽然听到梅兰芳‘艺员’的歌声,自然是留在留声机里的,像粗糙而钝的针尖一般,刺得我耳膜很不舒服。于是我就想到我的杂感,大约也刺得佩服梅‘艺员’的正人君子们不大舒服罢,所以要我不再做。”
这是鲁迅在厦门大学任教时写给许广平的一封信。通过这段文字,也参考其他有关资料,可以知道鲁迅是不太喜欢京戏的,尤其不欣赏梅兰芳的戏。“艺员”一词是借用捧梅的人士的称呼,加了引号,多少带有嘲讽的味道。但这里鲁迅主要是针对他的论敌——一班捧梅的“正人君子”的,捎带一枪而及于梅兰芳了。
4、《致姚克》 (《书信•1934年3月》)
原文:“先生见过玻璃版印之李毅士教授之《长恨歌画意》没有?今似已三版,然其中之人物屋宇器物,实乃广东饭馆与‘梅郎’之流耳。”
此处借用当时报纸上流行的对梅兰芳的称呼,也是鲁迅一贯的戏谑的笔调,见诸生前未公开发表的私人书信之中,似亦无可厚非。
5、《两地书•四二》
原文:“我真想不到天下何其浅薄者之多。他们面目倒漂亮的,而语言无味,夜间还要玩留声机,什么梅兰芳之类。”
这也是鲁迅在厦大时写给许广平的信,可参见上引《厦门通信》一文。鲁迅看不惯他周围的那些浅薄无聊的人,便是连他们听梅兰芳的戏也反感,态度一以贯之。
6、《文艺与政治的歧途》 (《集外集》)
原文:“书上的人物大概比实物好一点,《红楼梦》里的人物,像贾宝玉林黛玉这些人物,都是我有异样的同情;后来,考究一些当时的事实,到北京后,看看梅兰芳姜妙香扮的贾宝玉林黛玉,觉得并不怎么高明。”
这是鲁迅1927年在上海暨南大学的演讲。在此,鲁迅仍然坚持他个人对梅兰芳《黛玉葬花》的看法。
7、《“京派”与“海派”》 (《花边文学》)
原文:“梅兰芳博士,戏中之真正京派也,而其本贯,则为吴下。”
此处援梅兰芳为例,以论证所谓“京派”、“海派”并非由艺人的籍贯来划分的。
8、《略论梅兰芳及其他(上下)》 (《花边文学》)
上篇是鲁迅评论梅兰芳的最完整,最有针对性,也是最重要的文章。该文大家都熟悉,故不多引。鲁迅在此提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命题:京剧要如何改?如何才能保持京剧的生命力?——是要一味的雅,还是要雅俗共赏?是要变成脱离现实的象牙塔里的玩意儿,还是要让它更加活泼有生气?
中国的士大夫惯于将一切都变成趣味,变成清玩,一旦“罩上玻璃罩,做起紫檀架子来”,往往会促其灭亡。鲁迅不客气的批评了梅兰芳和造梅、捧梅的一班士大夫的这一倾向,并且叹惜梅兰芳“竟没想到从玻璃罩里跳出”。该文还举出谭鑫培和老十三旦来,说“老十三旦七十岁了,一登台,满座还是喝彩。为什么呢?就因为他没有被士大夫据为己有,罩进玻璃罩。”
值得一提的是,曾被鲁迅“骂”过的“四条汉子”之一的田汉,解放前也曾说过:“京戏走上‘内廷供奉’的道路之后,脱离民众。”与鲁迅的观点惊人的一致,我想这不是偶然的吧?
鲁迅还断言:“梅兰芳的游日,游美,其实已不是光的发扬,而是光在中国的收敛。”这话他老人家就未免有些武断了,迄今梅派艺术的光芒不但没有“收敛”,反而还“发扬”了,当然,也是因为梅兰芳并没真的被玻璃罩罩住。
此外,我个人以为,艺术既要雅俗共赏,也应雅俗并存,百花齐放才是春嘛。较之皮黄,昆曲算是更雅的艺术了,自有其存在的价值,只是我不希望京剧也像昆曲一样,成为“文化遗产”,成为“化石”,我希望它是活的。
至于下篇,则是借梅兰芳来抨击杜衡等所谓“第三种人”的,这帮文人也是捧梅健将,算是“一石二鸟”。
9、《看萧和“看萧的人们”记》 (《南腔北调集》)
原文:“也还有一点梅兰芳博士和别的名人的问答,但在这里,略之。”
该文记述英国作家萧伯纳访华时,上海各界人士举办欢迎会的情形,仅此而已。“博士”云者出自鲁迅笔下,未必有多少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