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愚老人 著
山顶洞人批注
问曰:“如何能不着相不落空去?”曰:“只要会此我,则自然不着相不落空。盖此我本来不着相,本来不落空。修行人动辄着相、落空者,乃不知此我,无归宿处故也。然着相落空,皆是有念。若无念,静动皆是此我用事,又何着何落之有?”
诸方大病在落空。他亦有些工夫,亦有所见,他于离一切相上作工夫,忽然皆是虚妄,本无一物,惟见于空,以为悟了。常于此辈追到此处,他便无言可对。遂曰:“你自家参去,自然晓得,别人不能替你出力。”他却不知道,能见此空的是哪一个?若此际不能忍,与他露一“我”字端倪,他便骇然而惊,便捧出《金刚经》“我相”二字作证,死也不信,说此际我见一切皆空,不可加一“我”字。难道信此空者不是“我”么?
诸方见我,都要我归依他,作付法弟子。及我说到他悟处不过一空,他便赞我有大根器。遂因其所许,再进一步,则哄然矣。我以《金刚经》证之,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此两“我”字,请问是哪一个的“我”?请问信心清净的“心”是谁的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心”又是谁的心?难道都是空么?
经云:离一切相。乃教我离去我着之相,非离“我”也。这“我”你有甚法可以离得。推到极处,此身可离,此我不能离。明明的一个道理而不信,而生一见刺,认以为空,岂不哀哉!试问诸方,只这离一切相的是谁?分明是我离一切相,如何是空一切相?离后只独存一我,如何是空?你着在空处,我明明知,你时时恍恍惚惚无立脚处,你也知道你无立脚处。只因为你吃过盲师毒药,又开过堂说过法,有了些体面,称为和尚,硬着头皮,日近一日去见阎魔王,被小鬼大捧打臀,那时有体面也无?何不今日略虚一虚心,到湛愚老人前替你说明,可不是好么?何苦作此虚体面,自弃自欺。而曰:彼居士也,我和尚也,焉有向居士问法之理?要知阎魔王亦居士也,与其将来向阎魔王跪求而哭诉,不如今日来向我而请谈。
世尊初生,即将此大事因缘说明,如果人人皆明得独尊之义,天下哪有不太平之理,必打杀此语而后太平乎?!因此语出,后人遂总不理论世尊之直指,误却多少豪杰之士,使之离却此我而别寻生路。琅玡觉还赞他能报佛恩,可恨可恨。惟云峰云:“云门虽有定乱之谋,且无出身之路。”可怜后人被云门一打,将此“吾”字抛向大洋里去,入于邪道,皆系云门所误。当时我若在,一棒将云门打杀与狗子吃,才是报佛恩,才是定乱之谋。客曰:“老人不会云门之意,云门要天下之人皆知此我之尊,不可独让与世尊。若让与世尊,天下不太平矣。”曰:“审如是,我当为云门礼拜拈香。盖为数千年来,总未见提此直指最要之法门,而诵云门之语者多,是以使老汉生一嗔恨。”或曰:“老汉还有嗔恨否?”曰:“我于云门此两语,不生嗔恨,何足以报佛恩?”
批注:湛愚老人这样的大成就者也生嗔恨吗?当然可以生,为度众生啊!再说,难道嗔恨不是此我的妙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