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金森是美国十九世纪诗坛的一颗巨星,她一生的绝大多数时间深居简出,学是在这样的人生的大孤独、大寂寞中倾听和发现自己,完成了“自我”的超越。她的诗,诠释了人生、爱情、艺术、死亡诗深奥的人生命题,以其独来独往的姿态为美国的诗坛树立了新的里程碑。她的名作《篱笆那边》,虽然语言浅显,但却如蒙娜丽莎唇边的那一抹神秘的笑意,给人以无尽的遐想。
“篱笆那边/有草莓一棵/我知道,如果我愿/我可以爬过/草莓,真甜!”“那边” 即意味着一种距离,正是因为距离,草莓也就更具有了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也更是因为距离,才更点燃了人们追求探索的激情。葡萄牙著名作家佩索阿说:“我是一座桥,架在我之所无和我之所愿之间。”的确,只要能固守一份无悔的信念,就一定能爬过“篱笆”,拥有那份美丽的向往。
“可是/脏了围裙/上帝一定要骂我”拥有的同时也意味着付出,要得到草莓,也就要付出“脏了围裙” 的代价。也许对草莓,对那个美丽的诱惑来说,这个代价只是微不足道的。但是,“我”攀着篱笆的手却迟疑了,因为一个巨大的身影——上帝,正在用威严的目光盯着“我”,所以,那红红的、甜甜的草莓虽在枝头向“我”招手,但只能成为一个甜蜜的诱惑和永恒的遗憾。
这是一个可以拥有却不曾拥有的故事,故事的链节在那个未出场的上帝的手中断裂,“上帝”究竟是谁?我认为他是那个在成熟中沾染了世俗尘埃的另一个“我”。成熟使人拥有智慧,但成熟带来的理智也往往凝固着人们汹涌如潮的激情。所以在那些美好事物的时候,正是成熟让我们选择了放弃。这正是《谁动了我的奶酪》中的哼哼和唧唧在奶酪失去时所遭遇的人生尴尬。
“哦,亲爱的/我猜/如果他也是个孩子/他也会爬过去/如果/他能爬过。”每一个人都经历过童年的快乐时光,童年的那个纯洁的近乎透明的自己,是每一个走向成熟的人记忆中的一方净土。每一个成人都有过童年,也都有过爬过“篱笆”,摘到那颗“红草莓”的喜悦。狄金森用平实的语言,寓言式的故事表达的是一个深刻的见解,它告诉渴望成功的人们:追求,就要像一个孩子一样勇敢而专注,如果首鼠两端,最终只能尝到失败的苦果,决然不会是成功的红草莓。
再换一个角度,我们真的不需要“上帝”吗?毕竟,草莓的甜美只是想象的结果,若草莓是酸的,是苦的,那么上帝的“骂”就不是无理的指责,而应是理智的劝告了。而如果不加以分析,一味地肯定追求,否定规
则,结果自然会造成一种无序的世界。在《西游记》中,作为叛逆精灵的孙悟空在五行山下被压五百年后,走上取经之路,终成正果。而在今何在的《悟空传》里,孙悟空正是要一种绝对的自由,他棒杀唐僧,打破五行的秩序,但是当一分的规则都消失了的时候,他只剩下了自己,所以,他最后只能让最后的自己在焚毁一要的天庭大火之中成为一块石头。一个喜剧,一个悲剧,但其中都有一个共同的深邃的哲理:规则,是必须的,完全放弃规则,只能酿就悲剧。而事实上,一个完整的人,应该是上帝和孩子的组合,而真正完美的人生,不但应该有一半上帝的理智,还应该有着一半孩子的激情。可是在一天天的长大里,我们却在无意之中失落着这一切,童年的狂妄的梦想都只能像黑白照片一样,只能藏在心底。在五彩缤纷的社会里,我们学会了复杂,学会了权衡利弊,学会了瞻前顾后,学会了口是心非,却偏偏忘记了简单和真实。在《篱笆那边》里,狄金森在用自己的心呐喊:“人们啊,保留一颗赤子心吧!”
细细品味这首诗,我们又会发现诗中的“上帝”这一特定形象还可以视作正统思想的化身,是以自身刻板僵化的理念来扼杀世间美好的冷面统治者。“我” 的矛盾是“我”受着种种束缚的结果,现实生活不正是如此吗?追求个性的自由却不得不受着传统观念的束缚,追求事业的创新却不得不受着传统观念的禁锢。而不仅仅是我们,即使是上帝,也正是这样的“装在套子里的人”,在束缚着别人的同时,自己不也是陈腐观念的牺牲品吗?而上帝要想得到草莓,就必须走下神坛,人生便是这样的奇妙。